一朵娇花

【剑网三】与月同 (壹)

偷懒了(==


江南的风是温和的,轻柔的。 

鼻尖盈满了雨后泥土潮湿的气息,和着不知名的花香轻柔地拂过脸颊,像是母亲在摇篮前低声哼唱的小曲,直熏得游客昏昏欲醉。       但华山的风不一样。 

华山的风是凛冽的,冰凉的。深冬时节擦过脸颊,像是要把整张脸都撕扯下来一样疼痛。即使是在不那么寒冷的季节,风里也依旧带着熏香的味道,师兄师姐们的颂道声从远处传来。

在林听渊的记忆里,华山的风从来不是这样的。风自鼻尖刮过,带来的不是难耐的酸涩,而是母亲的手一般温柔的抚摸,轻得让那张努力保持着镇定的脸上,也终于忍不住浮现出了一丝惊讶。  

这是她第一次来到江南。

阳春三月草长莺飞,正是山雨朦胧的季节。面前是隐在烟雨之中看不分明的山峰的轮廓,少女的曲线一样温婉地起伏着。空气中带着雨后泥土潮湿的气息,街上撑着伞往来的女孩子眼睛里像是藏了一汪澄澈的湖水,细雨中的一阵烟霞似的婷婷袅袅。举目望去皆是吴音软哝巧笑兮眸,华山上的寒风和落雪仿佛都是远在另一个世界的事情。  

便也就是这时,林听渊终于意识到,自己是确确实实地,到了江南了。

“怎么样,阿渊?师父没骗你吧?”

看着徒弟一脸没见过世面的好奇表情,林剑南终于忍不住出声询问道。他满意地端详着林听渊的神色,心里暗自庆幸总算是找回了为人师表的尊严,“厉害吧?山下的世界是不是比华山上热闹多了?”

“好好好厉害!”林听渊根本无暇去看林剑南的表情,张大了嘴巴惊奇地打量着周围。街边人来人往熙熙攘攘,酒馆戏楼鳞次栉比,歌舞升平,海晏河清,好一通盛世太平的景象。她左手拽着林剑南的袖子唯恐走丢了,身子却不由自主地往右边探去,两只眼睛根本不够用,张着嘴巴傻呵呵地看来看去,满眼都写着好奇和艳羡。

林剑南那点在徒弟面前显摆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,眉梢眼角都晃荡着老父亲般慈爱的笑意,几乎撑不起他平素里那副仙风道骨的皮相。他慢条斯理地从腰间解下钱袋,挑着眉毛轻轻巧巧地唤了一声:“阿渊——”

“干嘛?”林听渊终于舍得把视线从周围的景象上投回到自己师父身上,一回头就是一愣,“师父你怎么啦?你得了不治之症要把遗产留给我了吗?”

“孽徒!你成天就惦记为师这点家产!”林剑南故意板起脸,毫无威慑力地叱骂了一句,随即拍了拍她的头,将钱袋轻轻地放进了她的手里,“你都这么大了,去吧,有什么想买的小东西就去买吧。”想了想又赶紧补充一句,“只能买小东西!这里面可是咱们师徒二人这一路的盘缠,你可千万别在这里就给挥霍……”

林听渊早就夺过钱袋,出圈的小羊一般飞速地冲了出去,“我知道了谢谢师父!”尾音和她卷起的灰尘一道遗留在风里,转瞬间就没了踪迹。只剩下林剑南呆愣愣地补完了剩下了两个字:“……完了。”而林听渊的身影早已消失在了街角的另一头。

衣袖飘飘仙风道骨的道长站在原地,愣了片刻,随即还是只有哭笑不得地叱骂了一句:“孽徒!”

他师徒二人此行下山,是应了林剑南一位故人的邀请。对于习武之人而言,已经不过是距离短短的一段路,却也由于他放任林听渊四处打探,而硬生生走了将近一个时辰。是以当他们终于磨磨蹭蹭地走到目的地时,门口已经站了好几个表情焦急的家丁,显然是已经久等了。

林听渊尚且沉浸在头一回进城的喜悦之中,一直到看到面前这座精致的庭院为止,她总算是想起了一个关键的问题,“师父,这一次下山我们到底是要干什么呀?”

林剑南只是露出一个他惯常的、高深莫测的笑容,拍了拍她的脑袋:“爱徒莫急。”却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。他师徒俩一大一小,都是一身雪白的纯阳宫道袍,映着擦黑的天色分外显眼。不等走近,便已经有家丁殷勤地迎了上来:“这位就是林道长了吧?里面请,我家主人已经等候多时了。”

林听渊皱了皱眉,怀疑地打量了林剑南两眼,随即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,无谓地耸了耸肩,跟着他一道进入了内室。

门后是一方矮几,已经摆上了一副棋盘。再一抬眼,便见得个和林剑南差不多大的青年,年龄约莫二十七八,一身林听渊认不出来是什么料子、但是能看出质地上乘的白衣,气质颇有几分儒雅。坐在那矮几后面自顾自地摆弄着棋局。大抵是听见了门外传来的声响,他落子的动作的顿了顿,随即便满面笑容地侧过脸来,熟络地招呼了林剑南一声,明显二人交情匪浅。

林剑南的脸上也浮现出笑意,他也不客气,大刺刺走过去,取下背上的长剑放在矮几一旁:“是好久不见了。阿渊来来来。”他转身兴高采烈地把林听渊拉到身边,“介绍一下,这是……”

“是你爱徒林听渊是吧?”话音未落就被打断了,青年含着笑意微微颔首,随即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红包放进林听渊手里,“你的信里早就说过了,我就知道你此次下山会把你爱徒一起带上。来,小妹妹,见面礼。”

“谢谢这位哥哥!”穷苦少女林听渊捧着红包热泪盈眶。

见状,林剑南搔了搔脑袋忽然想起了什么。他就像春节时带林听渊去给掌门拜年时一样,热切地按着她的肩膀把她推到了青年面前,“阿渊,还不快点谢谢人家?来,咱们给这个哥哥表演一套三柴剑法!”

林听渊顿时就怒了,一把拾起剑塞进他的手里:“要表演你自己表演!”

“哎呀你这孩子?”林剑南顺势接过剑,一脸鄙夷地不住地摇头,“怎么?还害羞了不成?”

林听渊真想现场表演一个欺师灭祖。

一番吵吵闹闹间家丁送上了饭菜,酒足饭饱以后三人一道坐在院子里赏月。林剑南似乎是有心事,摇着扇子瞟了瞟林听渊,又瞟了瞟友人,眉目间隐隐有一丝为难,自以为隐蔽地不住移动着视线。

殊不知林听渊自幼由他带大,他屁股一抬都知道他是想放什么屁,见林剑南这么副欲言又止的模样,心下顿时了然。她暗自一挑眉,配合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,转身看向林剑南:“师父,我还想出去看看,一会就回来!”

林剑南不疑有他,听得她这么一说当即大喜:“好,你去吧,我和这个哥哥还有点话要说。这个哥哥今天不是还给你发了红包吗,省着点用,也给你的师兄师姐们带点东西回去……”

林听渊背着手不住点头,林剑南一番絮絮叨叨还觉得不够,再三叮嘱道:“别走远了,这一带晚上不安全,人贩子最喜欢拐的就是你这种又傻又好骗的小孩子。记得啊,千万别走远啊。要是真走丢了就站在原地别动,等我来找你……”

“师父,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!”林听渊摆弄着自己的手指嘀咕道。

“哟呵?”林剑南一愣,随即失笑道,“阿渊长大了,都觉得自己不是小孩了?”

“我说林兄。”一直在旁边摇着扇子的青年也乐呵呵地开口了,“阿渊说的没错,阿渊已经不是小孩子了。这一带的路也并不复杂,你就安心地让她出去玩吧。”

“略略略小气师父,我出去了!”她朝着林剑南扮了个鬼脸,连蹦带跳地出了院子。刚刚绕过街角,身形便骤然定了下来。

林听渊后退几步,打量了一下确定这里的确是院子的外墙。假如林剑南在这里的话,一定会惊异地发现此刻他的爱徒,着实已经不是个小孩子了。一身纯阳宫道袍的女孩子脸上的表情格外冷静,胡乱地脱下这身雪白的外袍,凝神屏气,忽然鹞子似的猛然一跃,悄无声息地落到了屋顶之上,借着夜色的遮掩躲在了屋脊背后。

她自由由林剑南抚养长大,大概比他本人更了解他。林剑南的武功水平自然也是摸得透彻,可以笃定以林剑南那过于粗壮的神经绝对发现不了她,而那位青年更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,她便放心大胆地偷听了起来。

这二人把她支开所谈论的事情,倒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。原来是青年近日以来发现在城镇周围有一群红衣女子在宣扬教义,引诱了不少年轻的女子入教。这本来没什么,但是至此以后却经常听得周围有年轻男女失踪的消息,而那些入教的年轻女子也有许多变得行迹诡异,这才引起了他的注意。然而他本人不过是一介书生,自然是不敢同这些人江湖人正面为敌。思来想去,便飞鸽传书给林剑南,邀 他一同调查此事。

“我说林兄。”两人简略地达成了共识,青年喝了一口茶,忍不住笑着问道:“这也不是什么听不得的事情,你为何还要故意把阿渊支开?”

林剑南正杵着下巴思考对策,闻言一愣,随即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笑:“哎呀,你可不知道。阿渊这孩子真是懒猪转世,从小就疏于练功好吃懒做,就她那武功水平能把三柴剑法使个透彻都算超常发挥了。偏生还好管闲事,要是她听了肯定要和我一起去,江湖凶险刀剑无眼,到时候我也不见得护得了她。”

趴在屋脊后的林听渊:“……到底是谁护谁啊。”

“哦?”青年好奇,“那你为何不督促她好好练功?”

林剑南又是一愣,脸上那无可奈何的神情渐渐地褪了下去,表情顿时柔和了许多。一身道袍的青年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,轻轻地笑了一声,“……不过这样,也挺好的是吧。”

他顿了顿,喝了口茶续道,眼里带着笑意,“我也不希望她成为什么名动天下的侠女。刀剑无眼,真要行侠仗义行走江湖,可断然少不了流血受伤的。与其这样,我倒宁愿她永远都是这样,平安长大,永远不用涉足江湖凶险。”

“是嘛,你倒是宝贝你这徒弟得紧……”青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,“不过,阿渊已经不是小孩了,也许她并不是这么想的。”

“那就等她长大了再说吧。”林剑南笑着拂了拂袖子,并没有当回事。

二人言罢,继续海阔天空地随意聊了起来,浑然没有发现这院子里的第三个人。唯有林听渊趴在屋脊后皱起了眉毛,仿佛若有所思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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